第121章(2 / 2)

表妹难为 朱砂 5636 字 3个月前

绮年知道她是想着自己受了苏太太的气,说了话来叫自己出气的,便笑道:「只在这里说说无妨,去外头可别说与人知道就行了。只是有什么事可闹?苏少奶奶不是有了身孕?正该欢喜的时候呢。」

「可不就是因着我那位表嫂有身孕了才闹起来的么!」许茂云一拍手,「上回诊出了喜脉来,姑母高兴坏了,听说回了家里就不许表嫂乱走动了,只叫坐着养胎,可是平日里晨昏定省却还不能少。」

绮年诧异道:「这是什么道理?既说好好养胎,何不把请安站规矩先省了呢?」

许茂云轻嗤了一声:「哪里能省。我那位姑母是最重礼数的,一板一眼断不许折扣。说是晨昏定省乃是大孝之道,百善孝为先,便是生儿育女也先是尽了孝道--因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--因此父母的礼上半点不能差。表嫂说身子不适胎气不稳,皆是因她在自己院子里不能宁神养气之故,因此叫表嫂每日除了请安之外就要静养,不许出门。」

绮年皱了皱眉:「不出门也罢,头三个月也是不出门的好。」

韩嫣轻笑道:「何止是不出门呢。等闲的书是不许看的,丝竹之声乱耳扰心是不能听的,丫头们说的些闲话也免不了不好,总之非礼勿视非礼勿听,只有圣人言倒可以读上一卷。」

绮年瞠目结舌:「这岂不要憋死人么?」

「可不是么。」许茂云接口道,「表嫂不听,就跟姑母争吵起来,表哥责她不孝,大家闹起来,表嫂动了胎气。」

「胡闹胡闹!」绮年忍不住摇头,「女子有孕,本来孕吐烦躁,应当有些消遣排解,这反而让她气恼,不动胎气倒奇怪了。」

许茂云点头道:「郎中来诊了脉,说是气怒伤神,动了胎气,表嫂立刻叫人去恒山伯府送信,恒山伯夫人亲自来了,跟我姑母大吵大闹,说她苛待儿媳,立刻就叫轿子把表嫂抬回了恒山伯府,说要和离。」

绮年吓了一跳:「闹到要和离了?」

「嗯。」许茂云重重点头,「头前那些日子表嫂都很规矩,这会儿闹起来也是姑母没脸,何况表嫂还有身孕呢。恒山伯府得了理,闹着就要去宫里请贵妃娘娘做主和离。」

绮年深深觉得自己奥特了:「我都不知道……」

韩嫣轻笑道:「又不是真想和离,自然不会闹得人尽皆知……」

「那人接回去了?」

「接回去了。」韩嫣略有一丝嘲讽,「听说晨昏定省已然全免了,郎中说了,必要顺心安养才是。」

绮年会意地一笑。顺心,就是一切都要顺从着郑瑾的意思。郑瑾熬了几个月,终於是出头了。

三人说说笑笑,直到李氏来叫人去前头,这才相互理了理妆容,起身往康园去。

才出了蜀素阁没几步,就见那边吴知霄等人也往康园走,迎面见了韩嫣,两人脸上都是一红,各自扭过头去跟人说话。绮年暗自好笑,示意许茂云带了韩嫣慢走,自己过去与吴知霄等人见礼,看了一圈不见赵燕恒,又不好问。

吴知霄知她意思,笑道:「父亲又起了写字的兴,在那里与世子争论怀素与张旭孰高孰低呢。」

绮年不由得摇头笑道:「这如何争得出个高低来。」转眼看见阮麒走在最后头,眼色有几分阴沉,略一冲疑便放慢脚步,低声道:「表哥节哀。还没有谢过表哥。」

不管怎样,总归阮麒是想帮自己的,且也给三皇子府闹了一场。要知道三皇子也是将来可能当储君的人,阮麒如此一来,不只是拿自己的前程,甚至是拿了英国公府的前程来帮她的。

阮麒摇了摇头,淡淡道:「终究是也没能做什么。」低下头匆匆走到前面去了。

绮年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,跟着众人进了康园。

阮夫人、郑氏、吴若蓉等人都已聚在了松鹤堂上。颜氏今日气色极好,一手拉了侍立身边的乔连波,正与阮夫人笑道:「这么说,已然定了明年三月成亲了?」

阮麒听见成亲二字,脸色又暗了一下,默然退到后头去了。阮夫人笑答道:「已然叫人去挑吉日了,大约就是三月里了,不会再差的。」

「那二少爷的事也该定下来了吧?」颜氏前些日子直怕太后过世,还得守国丧一年,这几日才放下心来。

乔连波听见这话,羞得脸上通红,脱开了颜氏的手,过来迎接绮年:「表姐近来可好?前些日子大家都担心得紧。」

绮年笑笑:「劳表妹担忧,如今都无事了。」听见阮夫人在那里回答英国公之意是将阮麟的亲事定在五月,便含笑道,「要恭喜表妹了。」

乔连波脸上一直红到耳根,低头道:「表姐休取笑我。」

绮年正要再敷衍几句,郑氏已经走了过来,将她带到一边,低声也先问了几句前些日子的事,才笑道:「二舅母有句话问你。你是去过张少将军府上的,听说张少将军有两个妹子?」

绮年一听就明白了,笑答道:「确是有两个妹妹,一个是亲妹,一个是堂妹。」

郑氏低声笑道:「二舅母也不跟你藏着掖着,我倒想替你表哥去向张少将军的亲妹提亲,可又听说有一个脾性不大好?」

绮年略一犹豫,道:「舅母可见过张家姑娘?」

郑氏叹道:「这还不曾,是以才要问问你呢。」

「倒是见过几回,瞧着是个安分文静的,只不曾深交。」绮年稍稍有几分感叹。郑氏提张沁,并不是因知道张沁好,大约也还是为了张家的身份,就如从前将吴知雪许给秦岩一般。张沁看起来确实是个好的,只是性子或者略绵软了些,未必撑得起长媳的架子来。好在吴知霆下头只有一个庶弟知霖,年纪上还差了十几岁,并不能影响到什么。

「舅母想着,能否想个办法见一见?」到底是经过了秦岩退亲的事,郑氏不敢掉以轻心。

「这我倒可去与玉如商量一下,只是后头怎样,我却不敢打包票的。」

「这个自然。」郑氏拉了绮年的手叹道,「你素来是个友爱的,舅母也就不怕与你说实话。知霆的亲事必要快些定下来,方不碍着下头知霄成亲。再后头还有雪儿呢……」

「舅母也不必太担忧了,雪妹妹年纪也还不大,这次必得瞧准了才好。」绮年想了想,说了句老实话,「依我说,这时候退了亲也好,若是成了亲再知道这事,岂不耽搁表妹一辈子?」

郑氏听了,不由得拉了绮年的手道:「我的儿,难怪大嫂那样的疼你,你果然是真心体贴人的。就只是这一退亲,雪儿的名声到底不好听。」

「此事错都在秦家,明理的自然明白,若不明白的都是那等糊涂人,倒是不相与的好。」绮年安慰了她几句,又答应了尽快给郑氏答覆,便退了开来,去旁边小花厅里去找了周立年说话。

颜氏这大寿,周立年其实颇有几分尴尬。他虽名义上是颜氏的外孙,其实不但与颜氏毫无关系,甚至跟吴若钊都没半点儿血缘,又是吴知雯的未来夫婿,明年三月就成亲是定了的,因此他是出现也不好,不出现更不好,只得离了正厅,到外头小花厅里坐着。

绮年悄悄走近,便见周立年立在窗口,口中犹自喃喃背诵着什么,不由轻叹道:「哥哥也要当心身子,万不可因读书把身子弄坏了。」

周立年回过头来,笑道:「那边我也说不上话,若回去又失礼了,不如在这里背几句书,并没有什么的。倒是妹妹,看着彷佛瘦了些。」

绮年摸摸脸笑道:「吃得好睡得好,哪里就瘦了呢。倒是哥哥当真瘦了。」不但瘦了,神色间也有几分烦躁的样子,不像是从前那么稳得住。

周立年闻言微微皱起了眉,终於道:「舅舅叫我明年春闱不要下场。」

「为何?」

「舅舅说我文章还不够通透,若下了场不中还罢了,若中在三甲倒不好。」

绮年想了想道:「舅舅的眼光自是好的,哥哥怎么想?」显而易见,若是周立年也这么想,就不必烦躁了,必然是想下场的。

果然周立年低了头,喃喃道:「我明年便十九了,若下一场又要等三年。」

绮年微微皱眉:「便是下一场哥哥也才二十二,并不算年长。」

周立年苦笑一下:「我也是想早些告慰地下的爹娘。」

绮年默然。成都那边的事她也知道些,七房李氏的身子今年春天得了一场咳疾,如今越发的不好了。周立年着急,并不是急着给二房光宗耀祖,而是想着早点让李氏得到慰借。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,绮年并不好说什么。

「那若是中在三甲呢?」三甲同进士,对文人来说实在不大好听。

周立年低了低头,半晌才道:「这些日子我也觉得了,舅舅说我读的书少,因此总差着些。可是我想若搏一搏,万一中了房师的眼--何况将来做了官,其实这些书也用不到多少。」

绮年轻轻叹了口气。吴若钊说他读书少,是因七房家贫,又是先供着兄长读书,所以没有那许多时间博览群书,这是必须要时间来弥补的。可是周立年说的也不无道理:将来他若是做官,这些四书五经诸子百家的其实也用不到很多。说来说去,吴若钊是修养派,周立年却是实用派,终究还是不能达成一致。

「那哥哥自己拿主意罢,若当真想下场便去,只是中在三甲和二甲,那路就不一样了,哥哥不光为了自己,也要为了知雯表姐想想。」人各有志,终究这主意还是要自己拿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