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拂衣见他似有畏惧“怎么了”
燕澜“”
原本以为, 姜拂衣是想让他私下里琢磨一下酒色财气。
没想到,她竟然打算插手。
单是一个酒,燕澜恐怕就得闹出笑话来, 并不是很想被她看到。
却也不愿意拒绝她的好心,燕澜硬着头皮,牵起唇角, 挤出一个笑容“没事,走吧, 去修罗海市。”
心事重重地回去渔村, 燕澜只简单拿了几本书, 交给姜拂衣, 请她帮忙放进同归里。
想起来,燕澜又从匣子里取出几枚储物戒“对了, 这里面的宝物, 你看怎样处理比较好。”
姜拂衣接过来,储物戒没有封印,都是敞开的。
一枚戒指里盛放着各种名贵丹药和珍稀药材,应该是她义父凡迹星赠送的。
一枚戒指里则是各种价值连城的乐器, 估计是商刻羽给的。
还有一枚戒指比较直接,里面是大量的金银和晶石, 是李南音的手笔。
燕澜缓缓道“他们知道我失去了修为,开启不了储物法宝, 都对我颇多照顾,时常派人送东西去万象巫。”
其实用不着, 燕澜在万象巫的寝殿里,随便一个烛台拿出去都能置换不少金银。
殿外的剑池,还插着几百柄燕澜自小收集的名贵宝剑。
燕澜并不会因为身世, 就舍弃这些原本就属于他的财物。
而凡迹星几人的好意,他同样也不好拒绝。
请猎鹿帮忙收入储物戒中,等着交给姜拂衣处理。
姜拂衣当然是全都收入同归,充盈小金库。
收好以后,姜拂衣思忖道“听你这样说,我们掏空了巫族的藏宝,对巫族人来说,短时间内,似乎影响不大”
燕澜“嗯。”
姜拂衣“那我们”
她在试探,想问那些巫族的藏宝,需不需要还给巫族一部分。
真正有错的,一直是巫族的那些决策者。
如今猎鹿成为巫族的少君,这三年来,他们又对燕澜颇多照顾,她不知道燕澜是怎么想的。
姜拂衣这样拐弯抹角地说话,令燕澜心生黯然。
好像回到了相识之初,她满心秘密,处处哄着他的那时候。
才刚重逢,燕澜告诉自己不可操之过急,说道“用不着还回去。我们并没有掏空巫族的藏宝,他们还有一部分财富在藏书楼里,只要那些浩瀚的秘术还在,巫族就可以东山再起。”
又补一句,“猎鹿也是这样想的,你不必再去巫族询问他的意见。他原本还想放弃万象巫,带着族民继续在魔鬼沼生活,磨炼他们的意志。是我告诉他没有必要。”
燕澜始终认为,人心,同生活环境之间没有必然的关系。
姜拂衣也就不再多言,等到走出渔村,她随手掐了个诀,凝结成一柄一丈多长的气剑。
经过尝试,她手中那些飞行器,没有哪个比气剑速度更快。
等燕澜坐稳,姜拂衣在气剑周围设下一层防风罩,随后控剑升空。
绕开云巅国境,从外围飞向修罗海市。
不凭借飞行器,全靠自身剑气,竟能一直维持这般惊人的速度,燕澜便知道天火流星化剑以后,她的境界又突破了。
石心人的潜能,仿佛无穷无尽。
一路南下。
太阳落山以后,姜拂衣控剑落到边境的城市外,两人步行入城。
挑城中最好的客栈,订一间上房。
“一间房”燕澜忍不住问。
掌柜瞧两人般配,原本以为是夫妻俩,已将房钱收下,闻言又好奇地打量起他们。
姜拂衣面不改色,竖起食指“一间房就够了。”
若是男人订房,女人提出疑问,掌柜恐怕会多嘴询问两句。
如今反过来,还是位漂亮姑娘订房,掌柜只是笑了下,喊来小一领他们去往一楼客房。
等进去房间,锁上门禁,姜拂衣走去床边坐下来,脱鞋,躺下。
燕澜则站在门前,并不上前,犹豫着问“阿拂,你不是说,希望暂时和我以朋友的身份相处”
莫非,是为了“色”
燕澜还以为她打算将他扔进风月之地,令他担忧了一路。
他心中正七上八下,忽见姜拂衣变成了一柄银色长剑。
长剑躺在床铺上,说道“你说说看,订两间房是不是浪费”
燕澜“”
姜拂衣见他微愣的模样“看样子,我以前不会如此”
燕澜反应过来,微微摇头“以前不曾见过,你才学会的”
姜拂衣道“我先前重伤醒来时,便是这种形态。我发现变成剑的时候,不必修炼,也能吸收灵气。所以我现在需要休息的时候,就会变成这种形态。”
若不是顾念燕澜需要正常的睡眠,她根本不必住在客栈里。
再让她花钱多订一间房,那实在是太浪费了,姜拂衣可舍不得。
燕澜猜到她之前失踪,可能是像昙姜一样变成了剑,却没想到她已经可以随心所欲地幻剑。
姜拂衣见他依然站在门口“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昨夜一宿没睡,你该休息了。”
燕澜面露难色“阿拂,我昨夜就不曾沐浴”
姜拂衣懂了。
客房内虽然有浴桶,但他肯定用不惯这种寻常凡品,便从同归里取出来一个大浴桶,以及一个玉质水壶。
这水壶姜拂衣研究过,容量惊人,盛的是温泉水。
浴桶和水壶先后从剑身中飞出去。
浴桶落地,水壶悬空倒水入内。
姜拂衣实话实说“我醒来以后,用过几次,你不会介意吧”
她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东西,但瞧见那本神交的书,自然觉得拿来用没有问题。
燕澜望着正注水的浴桶,眉头揪了起来“你以前也用过,只是”
姜拂衣不解“什么”
算了。
燕澜搬了屏风来,隔在浴桶和床铺之间。
解下狐裘披风,搭在屏风上。
姜拂衣这才知道他在顾虑什么,忍不住笑了起来“你还真是有趣,我若想偷看,屏风挡得住”
燕澜并不是防她偷看,这扇屏风,遮挡的只是他的难为情罢了。
他一边宽衣解带,一边说道“还得麻烦你,取件寝衣出来。”
姜拂衣从箱笼中随便取一件,扔去屏风上。
想了想,将客栈的被子和褥子扔去椅子上,从同归里取出来一套。
屋内静下来,姜拂衣听着衣料摩挲的声响,又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,心中逐渐蔓延出一些奇特的感觉。
“大哥。”她喊。
“嗯”燕澜隔着屏风回应,声音有些哑。
长剑从床沿一侧,滚到另一侧,又滚回来。
她想让燕澜说说话,不然感觉怪怪的。
但这样说,似乎更怪。
姜拂衣捋不清这种感受,抛诸脑后“我还需要养伤,先休息了。”
燕澜答应一声。
姜拂衣提醒“幻剑状态下,我会睡得比较沉,但你不用担心,整个客栈都被我的剑气环绕,若有异动,剑气会提醒我,你只需要好好休息。”
“好。”
燕澜沐浴过罢,换上寝衣,绕过屏风回来床边,那柄剑悄无声息地躺在褥子上,好像真的睡着了。
燕澜小心翼翼地面朝她侧躺下,不知道幻剑时,她是否能感知到冷热,还是轻轻为剑身搭了个被角。
距离昨夜重逢,已经过去整整一日,却直到此刻与她同塌而眠,燕澜才有了真实感。
他逐渐入睡。
身畔是所向披靡的利刃,燕澜无比心安,三年来,第一次睡得踏实。
翌日一早,他们继续出发。
夜晚,仍是同住在一间房内。
耗时半个多月,才抵达修罗海市外围。
登上前往内岛的船,燕澜陪她站在船头“当时,我们就是在这艘船上,遇到的况前辈。他无法离开温柔乡,是以分身的形态,他的分身,是个很漂亮的孩童。”
姜拂衣听他提起况雪沉,心中莫名有些沉闷“况前辈既然可以分身外出,柳藏酒是不是也可以”
“可以,但是短时间内不行。”燕澜朝温柔乡的方向望了一眼,“小酒需要养伤,再加上封印动荡才平息三年,他不敢离开。”
最重要的是,分身远离本体时,几乎没有法力。若是损坏,本体也会遭受重创。
“柳家三姐还等着小酒将传送门开进五浊恶世,去见焚琴。他不能轻易冒险,一旦有所损伤,拖延的都是他姐姐的时间。”
姜拂衣蹙眉“传送门开进五浊恶世,究竟有指望么”
燕澜也不能确定,有些担忧“理论上可行。毕竟大狱大门,那颗虚空之眼,以及四方盘,都和虚空神有关系。”
等船抵达修罗岛,两人去往岛主府,却被告知李南音外出办事,并不在岛上。
岛主府的管家认得姜拂衣,忙递信箭给李南音,并将两人留在府上,奉为座上宾。
李南音府上客房很多,姜拂衣依然选择和燕澜住在同一个房间里。
主要是图个方便。
方便燕澜使用同归里的私人物品。
太阳尚未落山,姜拂衣就拉着燕澜去往无忧酒肆。
来的比较早,客人还不多,燕澜带她去往角落“上次来抓独饮擅愁,你穿着男装,我们就坐在这里。”
又指了下对面的位置,“焚琴和小酒坐在那里。”
姜拂衣先前听他简单讲过一遍,如同听书。
如今故地重游,身临其境,再详细听一遍,内心禁不住有些唏嘘。
从前一起出生入死,她对柳藏酒这条九尾红狐有些模糊的记忆,关于焚琴,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。
原本是来陪燕澜喝酒,她自己先饮了好几杯。
燕澜实在不知酒水有什么好喝的,一边讲述,一边当作茶水润嗓子。
没想到,果真是酒入愁肠愁更愁,他心中也涌上了些伤感。
姜拂衣见他主动端起酒盏,恍惚想起自己的任务,开始灌他喝酒。
燕澜照单全收。
直到酒肆里的丝竹之音像是从天边飘来的,眼前的姜拂衣也出现了重影,燕澜才暗道一声“糟糕”,不敢再饮。
但他已经醉了。
极力自控,难以自控,意识逐渐模糊。
等到燕澜恢复意识之时,已经是第一天傍晚。
不仅头痛欲裂,右手臂还又酸又麻。
燕澜从床铺坐起身,发现自己只穿着里衣,应是姜拂衣将他扶回来的。
但姜拂衣并不在房间里。
燕澜仔细回想昨夜,恍惚明白了“两相忘”的感受,记忆全无,越想头越痛。
从来不知,宿醉的感觉竟是这般难受,燕澜难以理解柳藏酒以前为何那么喜欢喝酒,且每次都想一醉方休。
“大哥醒了”
姜拂衣听到动静,推门入内,来到床边坐下,紧盯着他打量。
宿醉过后,似乎很容易心跳紊乱,燕澜一手捂着太阳穴,皱紧了眉“我睡了多久”
“一天。”姜拂衣边打量边询问,“你有没有什么感觉”
燕澜知道她在问修行的窍门,摇了摇头。
姜拂衣惊讶“不会吧,你昨晚折腾了一整夜,竟然毫无感觉”
燕澜本就头痛,闻言,额头瞬间浮出一层冷汗“我一整夜都做什么了”
姜拂衣为难道“你在无忧酒肆里摔碗砸杯,还跳上高台大喊大叫,更抱着我又哭又笑,我实在无语,将你打晕了带回来的。”
简直是晴天霹雳,燕澜目露惊恐“真、真的”
姜拂衣被他的表情给逗笑了“当然是假的了,我倒真希望你会因为醉酒失态,说明有用。”
事实上,燕澜醉酒以后,只是安安静静地趴在桌面上。
姜拂衣觉着还不够,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,捏紧他的下巴,又给他灌下一壶烈酒。
随后目望他晕乎乎起身,去往无忧酒肆后院,漫无目的兜圈子。
之后,燕澜发现有一名小厮站在水池边刷一头代步角鹿,才停下脚步,认真观看。
等小厮刷完离开,燕澜去将刷子捡起来,模仿小厮的动作继续刷。
“从月上中天,一直刷到太阳升起,一刻不曾休息,那头小鹿都被你刷秃噜皮了。”姜拂衣花高价购买下来,嗑着瓜子,远远看他闷头刷了一整夜。
越看越想笑。
燕澜“”
难怪他会手臂酸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