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斛答应着,扶着她往自己园子里走,一面道:「那银香薰球是什么定情信物的混话,分明是王妃叫人传出去的,侧妃怎不与王爷说呢?」
「说?我说什么?」魏侧妃冷冷一笑,「王妃是王爷的心头肉,只有王爷自己查出来的才做数,别人若说了,一概讨不了好去,我何必去做这个恶人?再说,若不是王妃这次急着对付世子,我们如何能讨得了这个巧?如今鹬蚌相争,我们只消座上观,等着得利就是。」
石斛连连点头。两人说着话,已经走到魏侧妃所居的兰园附近,忽然见人影一闪,却是个穿着粉红衫子的丫鬟进了兰园。石斛眼尖:「是莲瓣!这丫头又去了哪里?」
魏侧妃目中闪过一丝冷意:「还能去了哪里?必是看着府里乱了,王妃又不在,找人去给王妃报信了。哼,我也忍她许久了,你去打听消息的时候,若看着有机会不妨放句话儿,就说莲瓣也曾在我园子里说什么香薰球的话。借着这次的事,必要将她撵出去!」
石斛答应了,想起魏侧妃要求的那门亲事,不由得心里有些担忧:「若是秦家姑娘将来嫁了二少爷,也是这般事事都禀着王妃可怎么办?」
魏侧妃笑了:「傻丫头。自来夫妻一体,休戚相关,她嫁了和儿,和儿好她才好,若和儿不好,她纵然有个姑母做婆婆,难道在这家里就有脸了?到了那时,她自然要跟和儿一条心,便是不为了和儿,为了她自己也必得如此。」
她瞧了石斛一眼,又微微一笑:「我晓得你忠心,待和儿娶了亲,身边也得有个忠心耿耿的人照看着,青霜紫电虽好,却是性子野了些,我都不放心。若能打发了莲瓣,我身边也清静,再把你妹妹朱鹤提上来,我就能放心让你也出去了。」
石斛听见出去二字,心里砰砰乱跳,低声道:「奴婢就伺候侧妃,哪里也不去。」
魏侧妃笑道:「又不是让你出府,就到和儿的武园里伺候,岂不也跟在我身边没什么两样?」
石斛又惊又喜,低了头面红过耳不说话。魏侧妃轻轻拍拍她的手,主仆二人款款进了兰园。
郡王府里这一阵混乱,绮年自然是不知道的。接了许茂云的帖子,第二日一早她就出门去了许家。许夫人见了她,面上多少有几分尴尬,绮年一口一个伯母地叫着,又有许茂云在旁边咭咭呱呱地说话,她才自然了些。不一时韩嫣也来了,许夫人便起身道:「你们小姊妹今儿好生乐一日,我就不在这里拘着你们了,若少什么,只管叫丫鬟来要。」
绮年与韩嫣都道了谢,许茂云便起身带着她们进了自己屋里。迎面便见绣架上绷着一幅大红盖头,上头的鸳鸯戏水才绣了大半,韩嫣便笑道:「好鲜亮活计。」
许茂云胀红了脸,嗔着丹墨道:「你这丫头,也不把这东西收起来。」
丹墨便笑着去收,韩嫣却不许,只道:「今日我要替我哥哥看看,未来嫂子的针线可好不好呢?」
许茂云再爽朗也禁不住这般打趣,上去就要掐她,口中急道:「若这般说,周姐姐怕是早就替哥哥相看过你这嫂子的针线了罢?」惹得韩嫣也不好意思,回过手来挠她的痒。
两人搅成一团,绮年笑了半天才叫如鹂如燕帮着上去把人分开:「若打破了头,看你们如何做新娘子。」
那两人正整理头发,闻言一起笑道:「只要不打破你的头,不耽搁你做新娘子便好。」论起婚期,倒真是绮年在先。
绮年也不脸红,笑道:「你们两姑嫂倒有趣,还没进门呢就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。」
许茂云虽然把绮年请了来,但心里终究是因着苏锐之事有些歉疚,生怕绮年与她生分了,这才将韩嫣也一并请了来,唯恐只有两人冷了场便尴尬。如今见绮年并没有生气的意思,这才放了心,猴到绮年身上笑道:「姐姐跟韩姐姐马上也是姑嫂了,到时别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就行。」
如鹂在旁边凑趣笑道:「说起来可真是,三位姑娘全是一家子的人了,只是这时候许姑娘还管韩姑娘叫姐姐,这成了亲之后可别叫岔了才是。」惹得许茂云又一阵脸红,只管抱着绮年的手臂不放:「姐姐不撕了这小蹄子的嘴,我再不依的!」
丹墨收拾了绣架回来,听见这个就笑:「周姑娘可别理我家姑娘,这几日奴婢这嘴都被撕了好几回了,奴婢正想着也装点针线,好随时缝上呢。」
众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。许茂云笑骂道:「你这蹄子更不得了,不向着自家姑娘,竟向着别人呢!赶明儿我把你送给周姐姐,叫你陪着嫁到郡王府去享福罢。」
丹墨红了脸啐道:「还是姑娘呢,这般的取笑下人。奴婢就陪着姑娘,还要看着姑娘嫁到韩府去享福呢。」
绮年笑了这一会儿,胸口憋着的那团气总算是慢慢地散了。许茂云理了头发,叫丹墨端上茶来,这才说道:「说起来,我真是不好意思请姐姐来的——」
「这是什么话。」绮年白她一眼,「你若不好意思,我现在回去就是了。」
许茂云赶紧上来抱住她手臂:「姐姐可不许走。唉,只要姐姐不跟我生分了,我就欢喜了。」
韩嫣在旁边笑道:「哪有这许多生分,倒是前儿宫里传出来的话我们都不知道,究竟是怎么回事?」
上元节的事,绮年连韩嫣也没有告诉,这时候当然更不敢说,只说自己去观灯的时候顺手救了金国秀,金国秀如何想通过香薰球寻找自己,恰好这回进宫在太后宫里碰见,偶然一句话才知道真相云云。
听得许茂云合掌道:「阿弥陀佛,真是好人到底有好报,若是姐姐的名声污了,我就要气死了。哼,我那姑母若知道事情真相如此,看她会不会后悔!」
绮年淡淡一笑:「前些日子传成那样,苏夫人自然是不知真相的,若不是太后召了入宫,这事怕一辈子也无人知道。」心里却想着赵燕恒真是有够神算,居然能策划得如此周密。
许茂云叹了口气:「我母亲当时就去与姑母说,此事根本与姐姐无关,只是姑母固执得很——加上郑贵妃那边亲自跟皇上说了,我表哥也……」
韩嫣不以为然:「妹妹可别怪我说话直,若是苏公子当时对皇上说已有婚约,皇上难道还能硬点了这鸳鸯谱不成?」绮年赶紧拉了她一下,阻止了她后头的话。
许茂云面红过耳,低头道:「都是我们家的不是——」
绮年一笑:「妹妹这话说的就奇怪了,怎成了你家的不是?难道是你家有个哥哥要娶我不成?」
许茂云叹道:「我真希望我有个哥哥,这样咱们就真真的是一家人了。唉,我爹爹其实对表哥也有几分失望,说他不能守约,纵有状元之才,投机取巧也要落了下乘——」
绮年连忙道:「许伯父爱之深则责之切,也是盼望着苏公子好的意思。恒山伯府是勳贵之家,又有贵妃保媒,也算一段佳话了。」
许茂云微微撇了撇嘴:「那郑瑾飞扬跋扈,但愿将来表哥不要后悔。」
绮年淡淡一笑。苏锐未必不知道郑瑾的脾性,既是娶了高门之女,自然也就要忍受她的脾气,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吧,横竖是已经不关她事了。
韩嫣忿然道:「说来说去,还不是阮家人惹起来的麻烦!算了算了不说这些,如今总算好了,我昨儿就给玉如写了一封信,可惜她远在边关,未必能回来看着你出嫁了。」
一说起冷玉如,绮年就把什么苏家郑家全抛在了脑后:「这去了好几个月了,也没来封信,也不知过得怎样。」
韩嫣倒是自信满满:「玉如是聪明人,必会过得好的。听说边关最近连连在打仗,必是顾不得来信。」
绮年想到冷玉如那么娇弱的一个人,千里迢迢的跑到西北去吃风沙,也不知身体能不能受得住,便不由得有些忧心。不过心知终究是鞭长莫及,再担心也无用,说了几句便也放下了。三人在许茂云房中说笑了大半日,直过了午后才告辞。
出了许府,韩嫣犹自拉着绮年说了半天话,两家马车这才在街口分开。绮年想了想,吩咐道:「去杨家看看。」一来去看看那个宝宝,二来——如果赵燕恒真是那么能干,应该明白她的意思吧——她确实有很多话都想问问清楚。